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绝对是暑期档最意想不到的黑马。网上不少人化身“自来水”，为其疯狂打call。
该片在豆瓣开分后，以7.7分拿下2024年暑期档真人电影开分第一的成绩。不仅如此，影片自点映以来，场均人次和上座率均呈现稳健上涨，平台不断对其调高预测票房，甚至片方直接在票房战报上写明，“超预期”。
这种情况源自两个元素。一个是电影本身，一个则是导演李阳。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很怪，很多观众看完会说“它很中二”，这是非常直白的描述，但细细琢磨，似乎很难它找到精准定义。
它很特别，能看到漫画的感觉，也有游戏电玩的感觉。但它毕竟不是完美电影，也会有很多导演首作的问题。
如果观众见过这样的作品，那多半来自导演李阳。
在盛行微电影的互联网时代，大家试图实践张爱玲那句“成名要趁早”。李阳就是早早成名的那群人之一。2009年，他创作了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这则动画短片在人人网里不断传播转发，连同李阳这个人，都在某个圈层“封神”。
甚至因为这则短片，有了后来的郭帆执导的真人版《李献计历险记》，也影响了后来的孔大山。只是这个短片之后，他拍了另一部真人短片《坏未来》，再之后在电影市场上消失了近10年。这10年里，电影市场人才辈出。
当《从21世纪安全撤离》释出第一支预告之后，那些曾经在人人网不断按下转发键的人又冒了出来，感叹：“还是那个李阳。”
几乎所有人都会好奇，为什么在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的15年后，李阳才真正带着《从21世纪安全撤离》回归。这个问题出现在了每个采访李阳的提纲里。我们见到导演李阳前，团队闲聊着这次没做多少采访，但依旧有很多雷同的问题。
那不如我们重新和导演李阳聊聊，在1905电影网《对话》栏目里，我们试图用李阳电影里时常会出现的时间概念构建一个假设：2009年制作《李献计历险记》的李阳，和2024年导演《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他是同一个人。但为什么电影中的主角设定换了呢？
——如果是2009年的李阳，勇敢果断的王诚勇反而会像是他过去电影里，第一主角的性格类型，但为什么20多年后，性格中甚至带点懦弱的王炸反而成为了他的男主角呢？这种转变来源什么呢？
01.
“王诚勇也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诚然，这个角色身上延续了短片《李献计历险记》里李献计的闪光。那是属于当时李阳的情绪，在《李献计历险记》里写下的每句台词，都是他相信，甚至将其贯彻的。
在王炸眼里，诚勇是非常耀眼慷慨的人。只是对于诚勇而言，这一切都建立在来自他父亲的安全感上，但有一天，安全感轰然倒塌，他不能再是一个慷慨的人。
《从21世纪安全撤离》里诚勇的变化于王炸，好比现实于李阳。
生活让李阳经历着诚勇般的熄灭。前几年，他在家翻阅高中时期的同学录，“我感觉他们描述的是另外一个人，是个慷慨且闪光的人。”这些年不少经历让他的生活态度有了变化，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他总是调侃自己是个“局促且懦弱的家伙。”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无法再相信自己曾经在《李献计历险记》里书写的态度，甚至有无数次背叛那些话，“在我心里，那样的人在我大脑里至少不是主角了。”相反，他羡慕成为王炸那样的人。
只是不管是王炸、王诚勇，还是泡泡，他们都来自李阳本身。某种程度上，《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总说如今自己的创作是“懦弱驱动”，他害怕将自己置于那么多陌生人面前，“我必须得把它加一个打喷嚏就穿梭时间的壳，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奇幻的故事，不可能有现实原型。”
他不敢把这个悲伤的故事讲得过分明白，就好像电影里，当刘连枝左眼没有后，王炸把自己割腕儿了给她献血，这是两个倒霉家伙身上令人难受的事儿，“我必须加一个身高差螺旋桨，来一个高兴的设定。”
有点拧巴，但总能从中找到燃点，这似乎是如今李阳更真实的一面。这同样对应了《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创作故事。
连着《李献计历险记》《坏未来》两部短片之后，市场关注到了李阳，更有公司签下了他，希望能把他打造成最具价值的青年导演。直到2014年，有个项目找到李阳，三个少年的青春故事，关于音乐，关于梦想。
李阳看完之后觉得没法拍，反问对方这个故事会让肖央怎么想呢？因为故事太像肖央短片《老男孩》了。
那个时代流行着一句话，“你行你上。”于是，李阳决定自己试试。
他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改出了《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第一版剧本。
直到2015年，剧本完工，但当时很多人看不懂，就像后来张若昀接受采访时所说，整个作品非常风格化，从文字到成片需要很大的想象，以及相信第一次拍长片导演的勇气。因此，整个项目就此被搁置。
02.
2019年这个项目被重新拿出来之后，张若昀看完剧本就特别想和导演见一面。他当时在看剧本时，看到蒸汽博士出场之后，理解了整个故事的所有可能性。
结果两人见面时，聊得非常投缘，但聊天内容和两人过往的作品毫无关系，张若昀觉得彼此是“脑波儿对上了。”
在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设定中，整个时空是个闭环。在电影开篇倒入水里的汽油，正是故事最后的那桶汽油，类似于莫斯比环。但这个细节是他和张若昀聊天时谈到的。
罗素有一个理论，“世界是在五分钟前诞生的。”
两人某天聊到这句话时，张若昀想到了《坏未来》的设定——时间就是幻觉，它不是顺序和连续性发生的，某种程度上契合了罗素的这个理念。于是，后来就有了这个油桶的设定关联。
在电影的时空设定里，三个18岁的少年因为吸取了含有旮蟆毒素的物质，因为喷嚏到了38岁的身体，无意识杀死了38岁的自己。
只是关于这个设定，李阳一直试图找到那个精准的动词，是夺舍，或者侵占，但一定会有限定，“这里面没有主动的成分，是一次偶然的行为。”
自己无意间杀死了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悲剧。但对于李阳而言，“是喜剧。38岁的人突然消失，对他来讲，也许是松了一口气。”
李阳最初在设计王炸的时候，就想把他设计成脑子很小，只装得下勇敢和热烈的人。因此，王炸的皮衣背后写着英文字，“Live free，Die strong（自由地活着，凶猛地死去）”。
但有一天，李阳在拍王炸带着刘连枝从编辑部高层往下跳的戏时，为了更好的效果，那个近10年最冷的广东的夜晚拍了一遍又一遍，突然觉得那不应该是王炸，或者在38岁之前的王炸没有和刘连枝相爱，生活或者就是这样的。
那晚李阳彻底沉浸在王炸的世界，“我好伤感”，他觉得那时候的王炸也不是快乐的，于是拿着白油漆把“live free”划掉了。
电影有个细节，背景旁白是一个更低沉的声音——那是意识循环了10001次的王炸，一个全知视角的王炸。
全知的王炸在经历了循环之后，得到了意外，他拥有了过去所有的记忆，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可以打破这个循环，平淡地过完这一生；另一种是因为他的大脑太小了，只装得下热烈和勇敢，又跟着兄弟一遍一遍冲进18岁的夕阳里。
很显然，电影里的王炸选择了第二种。
而李阳呢？“我是一个被动的人，可能会躺着，看身边的其他人会怎么选。”
03.
年轻时的李阳喜欢看网络评论，甚至会回复大家，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像个老师，他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害怕，逐渐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变得不愿意再看评论。
但是这一次为了《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宣传，他开始做直播，开始路演跑厅，更近距离面对观众，似乎20年前的那种感觉回来了，“整个人很开心。”
观众总会有很多新的解读，尤其是对于这部本身设定就很天马行空的影片。
虽然从《李献计历险记》之后，李阳进入了影视行业，但他自言并不会拍电影。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他独立执导的长片首作，他希望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分镜图执行，原本有个设定是三个少年爬过雪山，再从1999年醒来。
结果到了拍摄医院那场戏的时候，因为原来的选景不能用，临时找到的地方并不完全契合，场地周边甚至还有不合时宜的场景。没办法，李阳看到了一旁的造雪机，试图用下雪遮盖不完美的地方。
结果有个观众在映后谈到了影片中的三次下雪，想请教李阳是不是医院那场戏是代表了王炸身体的成熟，而结尾代表了他的心理成熟，“我当时觉得她的构想太好了，好想问她能不能自己以后也那么解释。”
还有个女生试图用游戏的概念去解读这个故事，也能为K星一天12小时的设定自圆其说。李阳完全被这个说法听入迷了，但自己确实没有那么想过。
他很享受观众的这种解读，甚至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有一次他看裘德·洛主演的电影《兵临城下》，他觉得导演好厉害，“他竟然知道一个人必须得跟一个伟大的词站到一起时，这个人才会光芒万丈。”李阳甚至去看了国内外的各种影评，但遗憾从没看到有相关的阐述。
“那时候我非常伤心。”这件往事很快被李阳代入其中，很多观众的解读是自己从未想过，或者给了自己二次理解，他希望把美好留给他们。
在整个路演时，李阳看到人群里好多看起来沉默又孤独的人会突然站起来，说出那些令人为之一振的话，“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变成那个在人群里很勇敢的人。”
看吧，李阳好似就是王炸，看似局促懦弱，但他才是故事里那个勇气满分、热烈勇敢的人，可以很骄傲地对世界说——
“你也不是什么大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