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夺命舰》:异形与异化体验

8月上映的“异形”系列外传电影《异形:夺命舰》(Alien:Romulus,下文简称《夺命舰》)在内容与形式上都可以称为“异形1.5”。该作故事发生的时间点被设定在《异形》(Alien)与《异形2》(Aliens)的时间点之间。而《异形:夺命舰》的影像风格与叙事也糅合了两部经典前作。电影冷硬复古的美术风格和密闭空间设置致敬了斯科特执导的《异形》,而第三幕中女主角与大批异形的鏖战则参考了卡梅隆在《异形2》里为观众奉上的爽快动作场面。

可是,对系列经典的致敬让这部新作看上去缺乏原创性。

尽管在《夺命舰》最后的高潮段落,导演向观众展示了一个瘆人且不乏新意的新“异形”形象,但整体而言,《夺命舰》在场景、影像上的细微创新似乎都建立在模仿《异形》《异形2》的基础上。相比之下,首部《异形》的导演雷德利·斯科特比后辈导演更加大胆。在斯科特自己拍摄的两部“异形”前传作品《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与《异形:契约》(Alien: Covenant)中引入“工程师”种族、“黑水”等全新世界观设定,并将这些新设定与电影中引用的大量神学、哲学、宗教、艺术符号和话语勾连,极大地拓宽了“异形”宇宙的世界观。与两部前传相比,《夺命舰》的剧作思路似乎与电影中的密闭空间站一样逼仄。简单、老套的剧情显然很难像斯科特的两部前传电影一样吸引众多粉丝为其写下各式各样的“万字解析”。熟悉“异形”系列的观众几乎可以精准预测《异形:夺命舰》每一处情节的发展、每一个角色的命运走向。导演费德·阿尔瓦雷兹(Fede Alvarez)拍摄的这部《夺命舰》似乎是《星球大战7》式粉丝电影,毫无创作野心与个性,仅仅满足于给异形粉丝端上一盘情怀大餐。

不过,“保守”未必是《夺命舰》的缺点。

保守未来

从第一部《异形》电影开始,历任导演都在“异形”影像与叙事中表达了对资本和剥削的批判。在拉丁美洲出生、成长的导演阿尔瓦雷兹自然没有放过这个议题。

编导在这部“异形”新作中为经典反派“维兰德-汤谷公司”的基层运作方式赋予更具身、具体的形象。与以往的“异形”作品中主角往往在给“公司”打工的过程中遭遇异形不同,《夺命舰》中的主角是在试图逃离“公司”的途中遭遇异形。这些细微的创新并非无足轻重。

自从前传电影《普罗米修斯》引入“黑水”设定后,维兰德公司寻找“黑水”“异形”的目的就成为粉丝激烈讨论的话题。《夺命舰》的编导对这个问题的回应非常聪明。在电影中,维兰德-汤谷公司寻找黑水的真实目的并不高大上、不涉及任何超验的终极问题,也谈不上非常邪恶。归根结底,“公司”希望利用黑水改造殖民地的人类,让星际殖民的人类可以更高效地为公司的星际殖民和资本扩张服务。对于银幕前的观众而言,也正因为“公司”的目的如此普通,其带来的恐怖体验比异形带来的恐怖体验更加切身。

《夺命舰》本身也是好莱坞商业电影再生产循环中的产物。观者当然可以站在一种更“外在”的视角批评这部商业惊悚电影对资本的批判不够深刻且缺乏现实效力。因为商业电影本身就发挥了影片中公司试图在“黑水”中寻得的效果:帮助观众释放压力、维持打工人的活力。但是,这种过度倚仗思辨的“批评”或许忽视了电影商业属性在现实中具有的多维潜能。

斯科特执导的第二部前传电影《异形:契约》投资回报率不及预期。这导致“异形”系列电影被雪藏了七年。而一度被制片和发行方当成流媒电影来开发的《夺命舰》反而通过“保守”的创作,重新展示“异形”系列对普罗观众的吸引力。这个IP重新获得了在未来拓展表达空间的可能性。截至本文发稿时,电影在北美市场和中国市场的票房已经足以保证这部电影盈利。《夺命舰》的续集以及一度被放弃的第三部前传电影项目未尝不会得到制作。在这个意义上,导演阿尔瓦雷兹拍摄的这部“黑水”保守了“异形”系列未来打开新天地的潜能,就像《普罗米修斯》开场,“黑水”分解了“工程师”,让人类得以生成。

在这个意义上,《夺命舰》中新、老异形给角色带来的恐慌情绪和恶心体验某中程度上也是打工人日常异化(Alienation)体验的极限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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