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夺命舰》海报
距离初代《异形》(Alien,1979)问世,迄今已经过去整整45年,这个IP依然爆发出极其强烈的生命力。今年8月上映了新作《异形:夺命舰》(Alien:Romulus)。
在费德里科·阿尔瓦雷兹(Federico Alvarez)的执导下,《异形:夺命舰》更像是导演献给该系列创始者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的一份觅寻(scavenge)礼物,既有致敬原作系列的盗猎,又有发展地图的游牧。最后该片通过三重隐迹(triple palimpsests),以较高的完成度达成了对异形故事世界(storyworlds)的延展。
视听隐迹是观众最直观能感受到的脉络。在异形正传系列特效小组帮助搭建的各种模型下,本片成功复写(récriture)了前几部作品的飞船布景、名场景、经典台词、故事架构,做到了异形美学的完整承接,甚至可以被当做正传的超长彩蛋:异形生长的四阶段被再度完整呈现、从空间站到服饰的相似性、充满孤独感的空镜构图、重回第一部的叙事线[1]、蕾恩(Rain Carradine)的遭遇高度致敬蕾普莉(Ellen Ripley)[2]……这使得无论是初次接触《异形》,还是该系列的深度迷影观众,都能快速进入影片构筑的恐怖氛围。
神话隐迹则保证了本片拥有丰富的,可解读的隐喻内容。影片保持了异形系列的传统,采用通过命名,来象征暗示故事走向[3]:本片的副标题是罗穆路斯(Romulus),这也是空间站全名的一部分,另一个区域则是雷姆斯(Remus)。在这个罗马城(Remoria)的创建神话里,存在着大量互文本片层叠的后时性(ultériorité):祭祀、强暴、混血后裔、遗弃、野兽抚养、兄弟相争、双王共治……它们都在《异形:夺命舰》中以不同象征符号出现,在进入空间的入口处甚至还印有“母狼育婴”的浮雕。
风格隐迹让观众在观影之后,还能被怪诞的异形恐怖再度摄魂。本片再次证实了洛夫克拉夫特(Lovecraft)式的恐怖是如何唤醒蛰伏在人类潜意识深处,最古老的情感——恐惧。《异形:夺命舰》作为相当标准的“一支小队前往不毛之地探索宝藏遗迹,遭遇异种怪物袭击,最后仅存一人讲述已发生的故事”[4]结构,自体孤独与他者主体的共存缔造了人类对恐怖的共鸣。这种幽闭空间、神秘异类与叙事嵌套分层的叠加结构,建立起“达尔文式的而非宗教式的”恐怖风格,成为前现代恐怖[5]的代表。
这三重隐迹共同完成跨越时代的惊悚隐迹,让异形系列高度风格化的艺术恐怖对象(art-horror objects)成为恐怖噩梦长廊中超真实的一环。
如果去探究何种恐惧是最古老、最强烈的存在,洛夫克拉夫特一定会认为是未知:无法探索的神秘空间、非自然的崇高制品、超出人类理解,难以应对的生物体,它们共同组合为一种名为宇宙恐惧(cosmic fear)的情感,四处流窜并狙击躲在人类大脑深处瑟瑟发抖的理智。
未知空间(开放)作为恐怖的发起者,它以难以辨识边界的无限视阈让人类深陷孤独与猜疑;幽闭空间(封闭)成为恐惧的接收者,让被追逐的人物无路可逃。
这一看似悖论的开放/封闭空间其实正是福柯所说的异托邦(Heterotopia)。异托邦与其说是空间,不如说是系统,它的启动能让其被隔离的同时,还可以进入。太空里的真空以无穷/无声的特质,同时兼顾了开放/封闭转换的功能。它是人类面对异形追杀无法遁形的“空气墙”,同时也是人类反击异形将其变为血肉模糊的“卑贱物”的绝地武器。于是“在太空中,没人能听见你们的尖叫”成为异形系列的slogan之一,尖叫的主体既可以是人类的呼救,亦可以是异形在被撕碎前的呐喊,而仿生人在死亡前不会尖叫。
在《异形:夺命舰》电影的最后,当蕾恩通过异形新生体的卵上携带的强酸腐蚀了飞船的底部后,异形被推到真空里,整个银幕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听到人类/异形/仿生人的惨叫,只留下不断被肢解为血块的肉身。